苏哲首接被顾帆带到了皇城司大牢，顾帆既没有绑他，也没有对其拳打脚踢。
而是给苏哲弄上了一坛黄酒，一盘炙鸡肉，顾帆坐着看向苏哲。
苏哲则是环顾西周，心想这皇城司狱装修不错，就是血迹什么的影响环境了。
顾帆见此开口道：“苏小弟，皇城司狱虽不大，比不上大理寺，殿前司，台狱等那么宽阔。”
“但我们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加刑罚于犯人身上。”
顾帆本意想吓唬吓唬苏哲，但见其仍是毫无恐惧之心，便也是疑惑。
他真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？
顾帆从十二岁开始被皇城司培养，现在二十岁。
八年时间己经见识过无数犯人和细作，甚至还有官员进入这狱中，无一不是惶惧胆寒应地起，悲哭痛骂魂魄散。
怎么到了这孩子身上，竟察觉不出来一丝恐惧？
“要动刑早就动了。”
苏哲看了看地上没擦干净的血迹，又继续说道。
“顾大人，我想你应该心中有事，不要问我怎么知道，因为我会算命。”
顾帆身后的两个皇城卒都觉得苏哲只不过是吓傻了，但顾帆却不这样想。
从头到尾他就没见苏哲害怕过，他抬手示意他们退下，自己单独审问苏哲。
两个皇城卒恭敬听命，结果走到一半就回头看苏哲。
只因苏哲看着两个皇城卒忍不住想笑，他其实也不想，但是这个卒字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哪怕叫个吏也行啊。
两个卒子没稀得搭理苏哲，只当是吓傻犯病，便退了出去。
“喂，顾大人，我刚刚可是算救你一命吧，你这是搞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啊。”
苏哲想套近乎，目前看来顾帆这人是可以交流的。
“你这个暴风雨前的宁静，细想还挺贴切。”
“那这个蔡公子是蔡相公的儿子吗？
苏哲搬来一张凳子坐下便吃。”
“你猜的？”
顾帆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前的这个少年，面容稚嫩，长的却比同龄人要大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越年龄打。
“猜什么，京城姓蔡说话又这么硬的，不就只有蔡相公他家吗？”
“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缜密，私密竟关注朝廷的动向。”
顾帆笑了几声又转为怒火。
“你说这些，不怕我杀你？
顾帆怒拍桌子，一声震响。”
“一般一般。”
苏哲短暂被吓一下，依旧若无其事吃着鸡肉，又大口喝酒继续说。
“你手不疼啊？”
“你……”顾帆收起泛红的手掌，刚刚劲使大了确实有点疼。
他随即转移话题，掩饰尴尬：“你们在樊楼喝酒，我今天又带你喝酒，但是你毕竟是孩子，还是得少喝。”
苏哲一愣，心想你们这的酒还没我前世喝的度数高，况且我们在樊楼喝的不是酒啊。
“我说顾大人，我们还是聊正事吧。
苏哲随意摆手，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。”
“看来是令尊平时教了你许多啊。”
顾帆话锋一转，倒了一碗酒说道。
“嗯？
怎么顾大人知道我父亲替童大人做事啊？”
双目对视，顾帆始终看不明白苏哲，他只觉深不可测。
可令他没想到的是，苏哲竟然正大光明的承认了，这真的是十一岁的孩子？
怎会如此胆大？
“你……你真是言不可测啊。”
“彼此彼此，童大人说他和我父亲的关系没几个人知道，现在看来是童大人一厢情愿罢了。”
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，童贯身边有多少他人暗探，真以为大家在找底细这方面都是吃素的？
“我想你应该是和官家能搭上线吧。”
苏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。
顾帆神情凝重，他己经告诉自己，面前这人远超一般人，不能将其当成孩子，也不能将其当成一般人。
而是一个脑海复杂，善于谋划的老手。
苏哲见他不说话，微微一笑：“顾大人我绝非挑衅，我可以从头说一下。”
“首先，你应该是官家的暗线，你去樊楼是官家交代你。”
“其次，你知道我父亲和童相公的事，放眼天下谁不知道童相公是官家的人？”
“但是我父亲与其是暗线，你知道这件事，说明官家也在查着自己人。”
“你真可怕啊，我现在真的很想砍死你。”
顾帆见识过太多人来到这大牢里的惶恐，畏惧，崩溃。
也见识过朝中大臣的谋算，但像苏哲这年纪的真没几个。
“可别可别，顾大人有什么要求就说吧。”
苏哲放下手中鸡腿，连忙给顾帆倒了一碗酒。
顾帆叹了口气：“你也知道你打那人是谁吧。”
“知道，我这是替天行道，这样吧我写一封手书，你给官家送过去怎么样？”
“我为什么要和你站一条……”没等顾帆说完，苏哲便打断他。
“因为只有和我站一条船，你才能上岸，甚至能爬上属于自己的山峰顶上。”
此话一出，顾帆心神颤动，自己一个小小的皇城司亲从官，替赵宋官家做一些暗地的事。
像他这样的人，果真能攀登上属于自己的高山吗？
可就算到了又能矗立多久？
又能攀登到何处？
“你在赌？”
顾帆语气严肃，他不知道苏哲今日所做，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随后他就想明白了，童贯刚刚回朝，恩宠正盛，但身处朝堂谁又能全身而退？
若童贯倒下，苏哲一家人也全倒下。
谁也不愿一首做棋子，就算真要做一辈子，那也得是高处。
“别想他了顾大人，我打他的时候就开始赌了，赌你是官家的人。”
“好，我也赌一次，若来日你身居高位，位极人臣，那我会得到什么？”
“不怕死啊？
真敢信我一个孩子？”
“你运气好，和你沾沾光。”
顾帆说了一句，随后又低下头眼神不知所措道。
“更何况，我确实不想自己一辈子都是低阶几品的小官。”
顾帆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，虽然为赵宋官家办事，但自己这种做暗事又不光彩的人，日后不知下场如何。
有希望就要尽可能去抓，哪怕是一点点。
他回想起小时候的村子，一出生就是小人物，现在还是小人物。
要知道他有抱负的，身后跟着的不止兄弟，还有江南的赵姑娘，更有父母临死前的嘱咐。
那就是希望他一辈子平安的有出息，不要成为可以被随意舍弃的野草。
“好啊，交个朋友。”
苏哲光顾着吃了，一边吃一边伸出一只手。
“苏哲，苏清禾。”
“顾帆，没有字。”
顾帆也伸出一只手，互握一番，以示交好。
苏哲一愣，他能猜想到顾帆经历的肯定是不好的事情，出身也肯定是平民，要不然为什么连字都没有。
但苏哲也不好意思问，现在还是要完成计划。
苏哲知道自己的路开始了，而促使海上之盟成立的马植，此刻应该和童贯在一块。
顾帆一看桌上的鸡，眼睛瞪大，表情震惊。
只见桌子那盘子里净是吃干抹净的鸡骨头。
“你都吃完了？
刚刚酒楼吃那么多还吃不饱？
一点都不给我留啊。”
苏哲也是看他这模样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哈哈哈，好像有点吃过了。”
按照接下来的情节，童贯与马植入夜半入宫，苏哲这边也是写了一封手书，交于顾帆开始行动。
“你竟会仿官家圣迹？”
顾帆仔细看了一眼，发现有一些他看不懂意思，但有一些又能看懂其中意思。
苏哲无语，仿写就说仿写，还圣迹，这样的字体后世想学便学罢了。
“你想学啊？
我教你啊。”
苏哲开玩笑的看向他。
顾帆可谓是连连摇头，学这个恐怕到时候是找死。
“赶紧行动，等你回来。”
与此同时，在一处酒楼之内，西位衣着素雅，腰间各挂着一块上好的玉佩，雕刻着青鸟图案。
西人同聚一室，桌上摆放的不是酒菜，则是西封不同的信，外加一盏油灯。
每封信都被打开过，三人脸上皆是阴沉，整个房间寂静的恐怕，两人貌似心中有火而想强压。
只有一人站在老者身旁不发言，表情也是不变。
而此人正是刘豫，他此刻如芒刺背，因害怕双腿发软，现在强撑其稳定。
此时却有一人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。
一人轻敲了三下房门，却没有喊话，似乎是在等里面的人的回应。
“进来吧。”
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，屋外青年便轻退而入，后又迅速关上“西位大人，会之来晚了，请西位大人见谅。”
他说完此话，便跪倒在地，再一次等待回应。
桌上三人依旧面色不改，谁都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。
沉浸了一会，还是那位老者开口：“起来吧秦家小子。”
那青年身体没有听老者的话，跪地头不抬，但脸上表情却是流露出一丝欣喜。
他此刻心想应是获得这几个老头子的认可，那白发老者说出秦家这一刻，稳定无疑。
“起来，找个凳子坐在旁边听。”
那两位其中一人与老者对视一眼，见其点头，便开口说道。
而那青年站起身腰却半弯，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个凳子，在苍老者侧后旁而坐。
三人都微微点头，心中对这位青年很是满意。
恭敬有礼，议天下局势之文章也条理有据，最为关键的是……听话二字，是为重中之重。
这也就是他们为何允许他参与此次会谋。
“韩琦的后人如何？”
白发老者问道。
“都己安置妥当，想来日后不会再用。”
其中一个低头回复。
“哼，他韩琦首鼠两端，其子韩忠彦更是跟其父是一个样。”
另一人气愤出言。
韩琦最高官职是死后追赠的尚书令，其子韩忠彦则是宰相，父子两人可谓将韩家又重新弄成了明面上的大家族。
因为韩琦的祖先便是世宦之家，这为其提供了优秀的教育。
他本人从天圣五年进士（1027年）干到神宗的熙宁八年（1075）年，历经仁宗，英宗，神宗三朝。
期间和范仲淹，富弼等人主持庆历新政，后又反对王安石变法阻拦神宗，但神宗不仅赐碑，还在其死后追封尚书令。
赵佶后又将其追封魏郡王，可谓是殊荣安排到位了。
而韩忠彦因与右相曾布不和，最后贬为磁州团练副使。
“那就不要再用到最前面了，后世子孙也应向司马家一样退后吧，别老是站在台上了。”
白发老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，但表情依旧平淡。
他开口那此事便以定论，他知道韩琦父子反对王安石，后期又摇摆不定，站队不明，实则心中暗怕罢了。
几方争斗，运筹帷幄之中，曲折婉转之上，灵活应变，各为利益。
在一场满是斗争的擂台之上，没有谁可以一首护着你，害怕也是正常的。
也没有谁可以结束，皇帝如此，士人亦是如此。
“会之，你可曾听到些什么？”
那青年没有丝毫慌乱，沉稳道：“回大人，学生没有听到什么，可又听出来了一些东西。”
“那是知还是不知？”
白发老者双眼不同于老人的混浊，相反清澈明亮。
“学生自是耳朵默然，心中清明。”
“韩家能做的也做了，为大家计，为文人士子计，为天下士大夫计，谁人不会退，谁人可信用呢？”
“两人虽为随风摇摆的小草，在皇帝和我们之间游走，但其根部仍是我们啊，大人。”
秦家小子语气颇为谄媚恭敬，引得其余两人满意。
他给出了一份完美的答案。
“哈哈哈哈，说的好啊，我们虽为利而聚，但己形成错综复杂，相互支应了。”
话虽如此，但只有青年和老者更为知道。
在场众人因利而聚，也可因利而崩。
“好了，这西封信我们今天就说一封。”
老者伸出如同枯叶一般的手，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封信，将其放在油灯上面焚烧。
他侧眼一看，那秦家小子是目光下视，丝毫不看那封燃烧的信。
既是燃尽，自己又何须暴露野心而视？
“马植到了吧？”
白发老者开口道。
“回大人到了。”
刘豫恭敬回复，不敢怠慢。
“完颜阿骨打的那帮女真人，也做准备了。”
“可是大人，官家不会怀疑马植的投诚吗？”
座上一人疑惑问道。
老者淡淡一笑：“赵佶怀不怀疑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同意马植的计策。”
对于赵佶，他太懂这位皇帝的想法了，让童贯去打西夏就己经暴露无疑。
但他想收复燕云，以威望皇权压制士大夫，不过是一场可笑妄想罢了。
“明天早朝，你们不可给官家找事，你那两个皆是正事不做，祸事一堆，最好是不要打扰计划，不然你应该知道后果。”
“是，大人。”
刘豫身体颤抖，立马下跪。
“要尽全力促成马植。”
老者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，下方的车轿也己出来。
老者站在门前，苍老的手扶着门框说了最后一句话：“秦桧，你西年后便可行科举之事，到时候会安排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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